当我们谈“今年奥运不发套套”的时候,我们在谈什么

 

作者
京温酒(笔名)
京都大学アジア・アフリカ地域研究研究科 博士課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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奥运会,四年一次,从1896年雅典的第一届开始,凡奥运都是偶数年。而2021年举办的“东京2020奥运会”,除了破了年份的先例,还有许许多多令人瞠目结舌的“神”操作:吓死人的巨大人头气球,靠种植牵牛花来魔法降温,互相推诿马拉松比赛赛场;用鞠躬和引咎辞职来“解决问题”的贿赂事件、性别歧视发言事件以及开幕会演出人的霸凌炫耀事件、还有据称为了避免两个人进行“亲密接触”而特设的一人承重纸板床(段ボールベッド)——虽然最后这事闹了个乌龙:不仅纸板床的厂家airweave在推特发声明表示自家床有最高200公斤的承重,澳洲曲棍球女子队的选手Racheal也在推特上发了在纸板床上3人跳跃、5人同座的照片,以示其坚如磐石。事实是,之所以使用纸板床,不过是出于在大会结束后能够迅速快捷地收拾整理这一目的罢了。

不过为什么「セックスさせないための段ボールベッド」这个谣言型的话题会在推特上风流一把呢?除了“和性相关的话题总能吸引来一波眼球”这个原因之外,还有奥运会自带“激情四射”属性这一点在隐隐推波助澜——艰苦训练总是会积攒一些没空释放的荷尔蒙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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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月31日,每日新潮(ディリー新潮)在雅虎新闻体育栏里发布了一则名为《东京奥运会:禁止物理接触却发放了16万个避孕套?》的采访:来自纽约的游泳选手Ryan Lochte表示,百分之七十到七十五的选手都会在奥运期间セックス。那么为什么大多数选手热衷于在大会期间セックス呢?来自华盛顿的足球选手Hope Amelia Solo给出了她的答案:“因为无论是セックス、party还是比赛,如果一辈子只能参加一次的话,那当然想让它充满回忆啦”、“在奥运村里搭讪比在酒吧里搭讪容易多了”,还有扔铅球选手John Carl Godina的回答:“因为彼此都知道不会再见面了吧”。

听起来是不是觉得这些运动员的想法有点让人震惊?セックス原来是这样一种随意的东西吗?不可否认“东西方的文化差异”可以解释一二;不过除此之外,其实还有运动员所处的单性别及高压环境在作怪。事实上,从1970年代开始,运动(スポーツ)就在日本的学术界被当作性别研究(ジェンダー/セクシュアリティ研究)的对象而频频被cue到。要说原因,是因为一般情况下力量、肌肉含量、各种阈值等等这类男性和女性的身体差异在运动中无法忽略,因此比赛中的观赏性也自然各有千秋。大家都知道第一届奥运会,即1896年的雅典奥运会只开设了男性参加。换言之,“运动”作为在现代社会里仅存的几种以“身体”为中心的文化之一,是通过使用身体本身的表现来展示能力优劣的,所以从诞生当初就具有强烈的性别差异特征。

 

不过自1990年以来,酷儿理论(クィア理論)的诞生和发展开始一点点推翻对性别的传统理解。那么自然而然地传统上被视为“男性性别”领域的运动也渐渐混入“异性”要素,把性别和身体联系在一起构建的神话本该不攻而破。可惜事实是——对跨性别人士参与到运动这一领域的批评的声音可谓风雨满城。因此我们再来回头看看这次的东京奥运会的另一条特立独行:这是史上第一个承认跨性别人士在自认性别类别中参赛的大会

来自新西兰的女子举重选手Laurel Hubbard是一位男性出生、在35岁时接受了变性手术的选手。虽说有许多关于TA作为女子组的一员参赛有失公平的质疑,不过遗憾的是在学界,至今除了“运动员按照国际奥委会(IOC)制定的标准进行比赛,所以这不是他们的错,我们不应该批评他们”的回应之外,再没有什么其他的讨论了。

 

 

说回学术界的讨论,立命館大学産業社会学部現代社会学科的教授岡田桂,就是运动、体育、性别研究这方面的专家,尤其擅长把现实的体育事件和各种理论结合的课题。他参与出版过很多相关书籍,比如《去质疑体育的“理所当然”吧!》(『スポーツの「あたりまえ」を疑え!』)、《酷儿与法》(『クィアと法』)等等。另外他在同志社大学综合政策科学研究科、筑波大学大学院人間総合科学研究科都念过一段时间的书,同样对「スポーツ社会学」「ジェンダー」相关内容感兴趣的同学,可以收集一下这三所名校的资料考虑报考。

 

 

 

再说到每日新潮的采访内容,把最后一点关于东京奥运会的吐槽补补完:想必这篇采访题目里的“发放了16万个避孕套”让人简直跌破眼镜吧——一面为了防止感染扩大所以禁止选手之间握手、拥抱,另一面奥运村内既没有禁酒令又发放了那么多避孕套——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撇开奥委会的各种奇妙操作不谈,其实发放避孕套这件事东京奥运会并不是首次。你知道吗?从艾滋病在世界范围内引起了巨大的关注之后,1988年的首尔奥运会就开始了给运动员发放避孕套的传统。有发放量人均1个的1988年首尔奥运会和1996年的亚特兰大奥运会,也有人均42个的2016年里约奥运会(巴西真是一个热情的地方!);这次的东京奥运会并没有什么例外之处,预计发放16万个避孕套给各国选手。

不过与以往的大会不同的是,如上文所述:这次的奥运会全程笼罩在迟迟不见好转的疫情之下,特例频出,那么奥委会在发放避孕套这一传统上怎么偏偏就不做出什么改变和妥协呢?面对奥委会的欲盖弥彰的解释和补充——“希望选手把避孕套带回国再使用”,推特上涌现了一大波各种语言的讽刺怒骂。

 

 

可不要小瞧SNS上的各种时事发言和参与,最典型的例子非“懂王推特执政”莫属了。而在国内,河南大灾中人们通过SNS求助和扩散信息也是一种值得称赞的互联网的使用方式。虽然从普及开始到现在虽然不过寥寥数年,但互联网和政治辩论相关的研究却有了不少的积蓄:且来简单看看这篇2010年发表在日本情報通信学会誌上的、由明治大学大学院社会学部的宮田加久子教授为代表的共著论文《互联网信息对政治辩论影响的实证研究》(「インターネットの情報が政治的議論に及ぼす効果についての実証的研究」):这篇论文以推特为对象研究了与时政相关的信息的传播情况、这些信息对推特用户的影响等等,结论里提到了互联网所具有的巨大力量——即使是同样的内容,阐述它的方式有所不同,就会在无意识有意识之间让这条信息被传播的范围和广度有所不同。 

常言道互联网不是法外之地,联想一下身边的、记忆中的各种事件,你在赛博世界里是一个怎样的存在呢?

 

参考资料

[1] Yahoo!ニュース・スポーツ、「東京五輪、接触NGなのにコンドーム16万個配布」、https://news.yahoo.co.jp/articles/9972dbb7904478f4fe7f8f4dc2c32acd1e4d3634(掲載日:2021/5/31、閲覧日:2021/7/22)

[2] 出典:Yahoo!ニュース・個人(若林朋子)、「トランスジェンダー選手を「不公平」と排除せず」、https://news.yahoo.co.jp/byline/wakabayashitomoko/20210722-00249289(掲載日:2021/7/22、閲覧日:2021/7/22)

[3] https://www.taf.or.jp/files/items/551/File/P011.pdf